《先皇后自缢前,将废太子托付给我》文章写得好,情节逼真,内容感人,蒋元嘉顾今昭莺然等人物描写的维描维绡,这样的现代言情小说被叫我小颖写的堪称完美。主要讲的是:醉醺醺的他突然闯入我的寝居。贴着我的身体,撕开我的衣襟,任我如何抗拒都没有用。他的吻激烈而密切地落在我的身上,而我喊哑了……
先皇后自缢前,将废太子托付给我。十年来,我尽心侍奉在废太子左右。
替他试过毒、挨过打,也曾与狗争食,只为让他充饥。后来太子复辟,一朝享尽无上尊荣。
他上位的第一件事,便是拟了道令旨赐我。所有人都猜测里面是对我的恩赏。却不曾想,
他给我指了一桩婚约。将我指给宫里最低等、最卑贱的太监。1令旨从东宫传来的时候,
我正在为自己上药。背上有几道很深的伤痕,是一个月前用鞭子抽的。绳鞭上挂着倒钩,
鞭笞时钩子拉扯肌肤,皮肉瞬间绽开。原本我不用受这磋磨,
可顾今昭无意间冲撞了淑妃的仪仗。那时他尚未复位,在宫里无权无势。
淑妃便诬陷他偷盗金簪,让人取来绳鞭抽打。我看那鞭子粗如婴儿手臂,在心中暗道不妙。
他自幼体弱,这几鞭子下去如何能受得住?我便主动揽下罪名,
被宫人按在石板路上打了足足三十鞭。好在我皮糙肉厚,还能保住一条性命。
来传旨的福公公走到我的跟前,我慌忙跪下接旨。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我,
说这道令旨是顾今昭特意为我拟的。四周早便聚满了人。人群熙攘里,
我听见有人说:「莺然跟着殿下这么多年,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。」「这道令旨,
定然是对莺然的封赏。」「不知道殿下会赏什么?是黄金千两,还是宅邸田契?」
「莺然和殿下年岁相仿,说不准啊,殿下要将她纳为良娣。」
传旨公公打破了这场众说纷纭的闹剧。他清了清嗓子,说太子为我赐下一桩婚事。
立刻有宫人笑着道:「我就说嘛,定然是要封良娣的。」公公睨了她一眼,待她噤了声后,
方看向了我:「殿下说,要将你指给御马监的蒋元嘉。」闻言,四周瞬间静默下来。
御马监专职饲养马匹,干的都是些又脏又累的活。而那蒋元嘉,则是个净了身的公公。
2在众人复杂又怜悯的目光中,我恭顺地领旨谢恩。福公公将令旨交给我时,
弯下腰低声提醒:「莺然姑娘,莫怪咱家多嘴,殿下是在气头上才会如此。」
「你好生求一求他,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。」我朝福公公道了声谢。等他走后,
和我同乡的翠蝶忍不住道:「殿下这是在做什么?你为他出生入死这么多年,不说给点封赏,
至少也不能把人往绝路上逼吧?」「那蒋元嘉是什么?罪臣之子,又被净身,
这种人如何能嫁?」我垂下眼,看着细细密密的雨丝落在鞋面上,心中只余一片释然。
我早便知道,顾今昭不喜欢我。先皇后薨逝后,我留在冷宫里照顾他。冷宫只有馊饭,
难以下咽,我便亲自下厨做给他吃。顾今昭很不满意。他问我,
为什么旁的皇子能吃山珍海味,他却只能做我吃的糠咽菜?他觉得我做的菜,
辱没了他的身份。冷宫日子艰难,我的月钱养不起他,只能靠给侍卫缝补衣物换点碎银。
可顾今昭觉得此举上不得台面。「你好歹是我身边的人,怎能拉得下脸给那些侍卫缝衣?」
「旁的婢女抚琴沏茶,一双手养得水嫩光滑,你倒好,糙得如同四旬妇人。」这么多年,
明明是我护他左右,可他对我总有数不尽的嫌弃。看别的婢女穿绸缎戴珠花,
他嫌我穿着反复浆洗过的粗麻衣。看别的婢女写得一手好字,他又嫌我来自乡野,愚笨太过。
半旬前,御马监的蒋元嘉来冷宫寻我,央我帮忙补条帕子。我将缝好的帕子交给他时,
刚好被顾今昭撞见。他没说什么,只是转头翻出一坛酒,多饮了两杯。那日半夜,
醉醺醺的他突然闯入我的寝居。贴着我的身体,撕开我的衣襟,任我如何抗拒都没有用。
他的吻激烈而密切地落在我的身上,而我喊哑了嗓子,也没能拉回他的理智。
我身上本就有伤,疼得一宿未眠,天不亮方才合眼,又被他的斥责声惊醒。
分明是他躺在我的床上,他却说是我趁他醉酒,爬上了他的榻。他捏着我的下巴,
眉眼之间尽是不屑。「李莺然,像你这样姿色平平的女人,宫里一抓一大把,
我怎会看得上你?」「你留在我的身边,不就是费尽心机想要做我的女人吗?」
他的眸光落在我脖颈处连绵的红痕上,忽然眼眸一黯,缓了语气。「也罢,
看在你尽心侍奉多年的份上,只要你承认昨夜是你刻意引诱,我便不追究你的过错。」
「或许……日后还能赏你一个名分。」他撑在我的身体上方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,
好似在给我恩典一般。可我留在他的身边,从来不是为了什么名分,
我只是在还先皇后的恩情而已。我初入宫时,被人欺负,险些杖毙。是先皇后救下了我,
让我跟在她的身边伺候,教我礼仪规矩,也教我生存之法。她薨逝之时,我也只有十二岁。
彼时她身边已经没人,唯独我守在冷宫陪伴。她拉着我的手,说此生心愿已了,
只是放心不下年幼的顾今昭。她用仅存的一口气,为我插上一根素钗。「莺然,
我如今没有旁人可以托付,只剩你了。」「宫中艰险,求你无论如何都要护今昭平安长大。」
她救了我一条命,我理当完成她的心愿,这是我欠她的。于是,我在她病榻前颔首:「好。」
此后十年,为了护他,我九死一生、满心疲累却从不抱怨。而如今,顾今昭捏着我的下巴,
逼迫我承认对他有觊觎之心。我做不到,我说自己没有。我总是很容易惹顾今昭生气。
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两句话,又激起了顾今昭的怒火。他将我重重甩在榻上,
疼得我后背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一次裂了开来。他冷然拂袖离开,咬着牙道:「李莺然,
你还真是……给脸还不要脸。」后面几日,顾今昭不肯理我。皇上突然复辟他的太子之位,
将他接入东宫,他也没有带上我。那些不明所以的宫人,
以为顾今昭对我的去向另有一番筹谋。可谁知,令旨上却说要将我指给公公。思忖过后,
我拿着令旨去了东宫,求见顾今昭。3昔日要见顾今昭,只要推一扇门便好。
可如今要见他一面,却得在东宫门前足足候上三个时辰。一开始,宫人说他正在午憩,
尚未醒来。后来又说他政务繁忙,无暇见我。等到日头西沉、天色渐暗之时,宫人又说,
见太子得诚心方可,要我在宫门口跪着。我跪着腿脚麻木,终于得到了顾今昭的传唤。
如今的顾今昭,和冷宫里的他判若两人。穿着他向往已久的绸缎衫,鞋履镶着明珠,
连发簪都是和田玉雕琢而成。他看着我,懒懒地扯起嘴角:「李莺然,现在知道害怕了?」
「那天和蒋元嘉说话的时候不是很开心吗?孤还以为你喜欢他,特意为你拟下这道令旨呢。」
他以手支颐,讥诮道:「将你许给蒋元嘉,也不算亏待于你。
毕竟他曾是京中闻名的云中君子,多少名门闺秀想要嫁他为妻。若不是获罪入宫,
以你的身份,哪能配得上他。」「不过现在净了身,又是一身马尿味,你嫌弃他也属正常。」
他凑了过来,微微弯腰,呼吸落在我的颊侧。「李莺然,那道令旨,孤还没有盖章,
还有转圜的余地。」「你现在求求孤,承认那日是你引诱的孤,孤或许能开个恩典,
替你免了这桩婚事。」他似乎认为,我等了他三个时辰,就是为了推掉这门婚约。「殿下,
奴婢今日找你,是有件东西要交给你。」他饶有兴味地看着我:「要送什么东西来讨好孤?」
我将握在掌心里的素钗呈给了他。「先皇后以素钗为媒,临终托孤。如今殿下复辟,
奴婢也算是完成先皇后的交代了。」顾今昭的笑意凝在唇畔,微微一怔,蹙起眉来。
「你这是什么意思?」「奴婢鄙陋卑贱,殿下乃人上之人。奴婢与殿下,不敢再有任何瓜葛。
」我跪在他的面前,俯身叩拜:「恭祝殿下得偿所愿,一生顺遂。」「至于这道令旨,
奴婢便接下了。」他一愣之后,脸色变得森然,眼底逐渐酝酿出一场风暴。「李莺然,
你再给孤说一遍!」我迎着他的目光,轻声道:「奴婢愿意遵旨,嫁给蒋公公。」
片刻的沉默过后,他忽然嗤了一声,攥着我的手腕。「李莺然,
你是和孤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吗?」「那蒋元嘉是什么人?一个去了势的残废,
你都被孤临幸过了,他那种没根的玩意能满足得了你?」他在人前清雅温和,可面对我时,
总是那么暴躁又易怒。他忽的把我甩开,将我重重甩到屏风上。尖锐的角划伤了我的手臂,
身上旧伤未愈,又平添了几道新伤。但他没有理会,只是让人拿来印玺,盖在赐婚的令旨上,
又将令旨丢给我。「行啊,那孤便让你和阉人成亲。」「阉人极善折辱人,孤倒要看看,
届时你怎么哭着求孤收回成命。」4我成了蒋元嘉的对食。太监和宫女哪能明目张胆地成亲?
不过是穿上一袭红衣,送进一间房去。我此前曾见过蒋元嘉两面。一次他来送帕子,
另一次则是来取帕子。那丝帕用料很好,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樱桃,只是边角都已经脱了线。
他摸出几两碎银,央求我将帕子缝好。原先我还以为,这是他心上人送的东西。可他却说,
是幼妹亲手缝的。蒋家被抄下狱,他的幼妹在狱中病逝,只留给他这一件遗物,他万分宝贝。
我想起自己也有个妹妹。我入宫时她刚学会走路,总爱跟在我的身后唤阿姐,要是还在,
如今该及笈了。彼时心里一软,我没有收蒋元嘉的碎银,随口安慰了他两句。却未料到,
再次见面,竟是这样的场景。屋外落了锁,他和我关在一间,房中还放了两个酒杯。
蒋元嘉生了张清俊漂亮的脸,此刻眼里带了歉疚。「李姑娘,我已净身,不算个正常男人,
也没有找对食的念头。只是太子有令,我不得不从。」「还请姑娘放心,
我不会毁坏姑娘清白。届时姑娘到了年岁想要出宫,我也绝不阻拦。」蒋元嘉说完,
示意我去床上小憩。他则在踏板上铺了一层薄褥子,和衣躺上。见我迟迟没有上榻,
像是想起什么,他又和我解释:「我虽在御马监就职,但每日都会清洗干净。那些被褥,
我特意洗了三次,今日还让太阳晒过,不会有味道的,你别嫌弃。」我微微一怔,
连忙道:「我不是这个意思。我是想说,这木板太硬,你到底是世家公子出身,
还是我来睡踏板吧。」「左右我在冷宫都睡习惯了。」顾今昭少时总做噩梦,
每夜都要将我喊醒伺候三四次回。他嫌我进进出出太折腾,索性让我睡在他床前的踏板上,
一睡就是五年。一开始我也嫌硌得慌,睡不踏实。他说:「都做宫女了,怎么还矫情呢?
多睡两次就习惯了。」确实,到得后来,我一躺下去就能睡着。可蒋元嘉垂下眼睫,
拦住了我的动作:「现在没有世家公子,只有一介罪奴。」「你如今既在我这,
自然没有再睡踏板的道理。女孩子家,还是对自己好一些吧。」顾今昭曾说,
蒋元嘉饲养马匹,一身马尿味。可今日共处一室,我只感觉他身上萦绕着淡淡的芝兰香气,
甚是好闻。我原以为这夜会很难熬,但床垫柔软,被褥有太阳的味道,我很快渐入梦乡。
醒来的时候,蒋元嘉已经去当值了。小小的茶几上,放着一碗米粥、一碟酱菜,
还有一个煮鸡蛋。是他留给我的早餐。从来只有我给人准备早餐的份,
还是头一回有人备好了给我。我小口咽着米粥,将那碟酱菜全部吃完。我今日不用再去冷宫,
顾今昭将我调到了浣衣局。宫里的人都是人精,前几日看在他的面子上,给了我几分好颜色。
如今见他又是把我嫁太监,又是调我去浣衣局,便知他不喜我。嬷嬷将脏活累活交给我做,
我的双手一整日都泡在水里,全是褶子。到了夜里,旁的宫女下值歇息,
可我又多了两箩筐的衣物要洗。浣衣局冷冷清清,月明星稀,只剩我一人弯腰洗衣。
忽然响起了脚步声,有人走到我的面前停下。我抬头一看,是蒋元嘉。他怎么来了?
迎着我疑惑的目光,他微微倾身,在怀里一顿翻找。翻出了一块用帕子包着的甑糕,
递到我的面前。「我回去后,见你还未下值,便寻了过来。」「想来你尚未用膳。
不知你爱吃什么,我妹子喜欢甜食,我就给你带了甑糕。你看看,能不能垫垫肚子。」
将甑糕给我之后,他又自然地捡起我的棒槌,取了两件脏衣,竟似要帮我捣衣。我愣了愣,
连忙拦住了他的动作。「这种脏活,我自己来就好。」蒋元嘉手上动作不停,
熟练地浣洗衣物:「无妨,我来洗。」我曾听其他宫女聊起过他。那时他家还未出事,
他进宫赴宴,引得许多人来围观。她们说他是京中少女的春闺梦里人,又说他写得一手好字,
琴艺也是卓越。但此刻,那双抚琴的手却在揉洗衣物。他仰头看着我,手上动作没停,
语气里带了歉意:「李姑娘,说到底,是我连累了你。」「若非被指给我,
你也不会受人欺辱,这么晚了还不能下值休息。」「我从前未曾娶妻,也没有订过婚约,
不知如何和姑娘相处。我也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,尽量让你的日子好过一些。」
可怎会是他连累我呢?我小口咬着甑糕:「我现在,其实已经过得挺好的了。」
至少不用日日看着顾今昭的脸色,既要干粗活,又要供着他,忙得脚不沾地。蒋元嘉看着我,
忽然轻轻笑了起来,没再说话,只是继续捣衣。因为有他帮忙,
我比预想中提早了半个时辰下值。他带着我回了他的住处。他走在前头,我跟在后头。
寂静的宫道依然寂静,但风里传来蔷薇的清香,回去的路也便没有那么单调无趣了。
快到耳房时,他忽然问我:「李姑娘,你想出宫吗?」宫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,
多少红颜落得个香消玉殒的残局,谁不想出去呢?见我点了点头,他垂下眼睫,
温声道:「那我想办法,多挣点钱,早日把你送出宫。」原本宫女二十五岁方能出宫,
但自前朝开始,可以在二十三岁时提前离宫。不过要多交三十两白银。蒋元嘉推开房门,
让我好生休憩。月亮照亮厢房,茶几中央多出一个圆口花瓶,里面插了两株月季。
他抿着唇:「我妹子喜欢花,每次都要我采了簪在她的双环髻上。我寻思着你可能也会喜欢,
就采了两株。」「你若不喜欢,那我……」「喜欢。」我打断了他:「我很喜欢花。」
哪个姑娘不喜欢明艳的花呢?以前在冷宫的时候,我也曾偷偷采了一株,簪在发侧。
顾今昭看见后,冷脸耻笑我:「到底是乡野出身,鬓边簪朵大红花,一看就是村姑做派。」
从那以后,我就不折花了。蒋元嘉笑了起来,右侧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,
眼尾那颗泪痣分外动人。「那我下次给你送花。」他没有进屋,先去了侧房沐浴。走之前,
他说:「李姑娘,我明日起努力当值,争取得些贵人的赏钱。」「早日攒够三十两银,
我就送你出宫。我是走不出这皇宫了,但你别让大好年华蹉跎于此。」月光透过窗棂,
照在屋里的月季上,有暗香盈袖。那一刻,我突然感觉,其实在宫里有人相伴,
也不是一件糟糕的事。5顾今昭复归太子位后,小福子便跟在他的身边。太子总是很忙,
忙着了解时政,忙着理顺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。皇上说太子到了娶妻的年纪,
近来让人给太子送了不少世家**的画像。可太子总是不满意,嫌这个不够温婉,
嫌那个不够漂亮。太子实在挑剔,他就没听太子夸过什么人。哦,也是有的。前几日下朝时,
他曾夸一个小宫女的眼睛生得极好。可小福子觉得,这双眼睛特别眼熟,像极了莺然姑娘。
想到这里,小福子深深叹了一口气。他是真猜不透太子的心思啊。阖宫上下都知道,
莺然姑娘为了护他,舍弃去贵妃宫里当差的机会,毅然选择了留在冷宫。如今太子一朝得势,
他以为太子会将莺然姑娘纳为良娣,再不济也要给些赏钱。毕竟,
他亲眼见证了太子临幸莺然姑娘的那晚。他在宫里伺候了几十年,一眼就能看出太子没醉。
他清醒得很,步履稳健,只是脸颊稍红、酒气稍浓而已。甚至在进屋前,
还停下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襟。然后,里面传来了他不该听的声响。可谁知,太子竟在不久后,
把她赐给了一个公公。人是太子亲自送过去的,可那个晚上失眠的人也是他。
他命人在屋外把守,查看里头情况。后来消息传回来,说两人并未同房,一个睡在床上,
一个睡在踏板,他这才松了口气。小福子听见他说:「孤就知道,
李莺然定然看不上蒋元嘉那种阉人。」「也罢,没发生什么就好。
就让她继续跟在蒋元嘉身边吃上一段时日的苦头,吃多了苦,才会念及孤的好,
眼巴巴地回来求孤。」小福子听了头一句话,忍不住蹙起眉来。阉人怎么了?
阉人也是活生生的人,靠自己的双手讨生活。他怎么就看不起阉人呢?但小福子不敢多言,
只得恭敬地敛眉垂首。太子想到这里,又问他:「李莺然的药膏用完了吗?」
莺然姑娘代太子受过,前些时日又磕伤了手臂。太子面上虽然未说什么,
私底下却吩咐太医院将最好的金创药送过去,让她的伤能早些愈合。
旁人总说太子讨厌莺然姑娘,他却觉得,太子是在意的,只是过于拧巴别扭。
莺然姑娘不在的时候,太子每日都要抽空过问她的情况,在浣衣局洗了几筐衣物,
饭吃了多少,有没有受人欺负。若是有人欺她过甚,便找个由头打板子,
再把人打发去慎刑司当差。太子一直在等,等莺然姑娘受不住阉人身上的那股味,
等她在蒋元嘉的欺辱下磨平心性,然后眼巴巴地回来求他。可过去了一个月,
也没见莺然姑娘过来找他。先坐不住的人,反倒成了太子。这日,他无心政务,
早早搁下书卷从书房出来。「随孤去瞧瞧李莺然。」「孤要看看,
她在阉人的折辱下过得如何,学会低头了没有。」去的路上,太子的心情还特别好。
他和小福子说:「如果她来求孤,孤便让她入东宫伺候。孤对她,总是心软些的。」
「也不知道她瘦了多少。等会不用通报,孤直接进去就好。」小福子低头盯着脚下的路,
一声不吭。他可不敢和太子说,莺然姑娘没瘦。人家在蒋元嘉的身边过得挺好,
不像从前那样骨瘦如柴,微微胖了一点,脸上都有气色了呢。6蒋元嘉有一个匣子,
专门用来装钱俸禄往里头装,赏钱也往里头装。他说整个匣子装满之后,
他就能把我送出宫去。近来他拿了不少赏钱,可每日回来时,身上隐隐约约添了几道伤痕。
我问过两次,他总是跳过话题,然后拉下衣袖,捂得严严实实。翠蝶的消息一向灵通,
我悄悄去找她打听情况。「御马监那边下人的等级也很森严。一般来说,有贵人来,
都是资历老的公公前去伺候,伺候的好便能得些赏钱。新来的,只配去喂马。」
「我听说蒋元嘉原本安安分分地在马厩养马,这段时日不知为何,竟然跑去给贵人牵马。
虽是拿了赏钱,却驳了老公公们的面子,被好一顿教训。」「那种老公公惯会害人,
不在脸上留痕,把伤口都添在隐秘的地方,实在恶心。」说到这里,她看向我,
轻轻叹了口气。「不过蒋元嘉的日子,本来就不好过,也不差这点。被卖进宫的,
都是穷苦出身,哪有他这样的世家子弟?」「御马监的公公原先就孤立他,
言语羞辱都是常有的事,如今不过是变本加厉而已。」听翠蝶说完之后,
我尽快干完了手上的活,连晚膳都来不及用便去了御马监。赶到时已是夜晚,还没走近,
我便听见了公公捏着嗓子的叫骂声。「哟,昔日艳绝帝京的蒋公子曾说钱财乃身外之物,
如今是掉进钱眼里了,连咱家的钱都敢争?」「我就说嘛,像你爹这样弃城而逃的败将,
能生出什么好儿子来?」「看什么看,别用这种眼神看我!都净身为奴了,
怎么还保持着清高作派?」他们将蒋元嘉按在水里,马鞭子抽在他的身上。
到底是在马场待了几十年的人,很会把握力道,既然让衣服不破损,又能在人身上抽出伤来。
我赶过去的时候,人群已经作鸟兽散了。只剩蒋元嘉匍匐在地,费力地用手撑着木桶,
将脸抬出水面大口呼气。「蒋元嘉。」听见我的声音后,他微微一怔,连忙起身整好衣襟,
冲我笑了笑:「阿莺,你怎么来找我了?我洗把脸正准备下值呢。」「对啦。」
他朝我摊开右手,掌心是几两碎银:「你看,这是今日四公主赏我的。」
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,抿唇看着他,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。「怎么了?」察觉到我的异样,
他有些担忧:「是不是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了?在浣衣局里被人欺负了吗?」「蒋元嘉,
背上的伤疼不疼?」我轻声问他。他微微一愣,随后又笑道:「哪有什么伤啊……」
我伸出手,轻轻覆上他的后背,隐隐能感觉到濡湿的血。他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凝滞,
而后缓缓地垂下头来。「你……都看到了?」「其实也没什么,不疼的,你看,
我衣衫都没破呢。」「阿莺,我就是想尽快多挣点钱,早日把你送出宫去。」「对不起,
让你担心了。」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和脊背上的伤,一字一句说得认真又歉疚,
令我的心没由来突然一酸。「不是担心,我是心疼。」我带着蒋元嘉回了耳房,
走之前他还不忘拾起地上的两朵鸢尾,笑道:「你之前说喜欢鸢尾,我今日刚好瞧见,
便悄悄采了两朵。」回去沐浴之后,他如往常般要睡在踏板上,我拍了拍床榻:「坐到这来。
」蒋元嘉微微一怔,看着我手里的药膏,明白了我的意图,连忙道:「都是小伤,
我自己上药就好。」但他拗不过我,被我按在了榻上。犹豫片刻,
我解开了他的腰带:「背上的伤你不好涂,还是我来吧。」
蒋元嘉许是没有在姑娘面前光过膀子,整个人局促得很。他身上的肌肤细腻光滑,
但背上却烙下许多伤痕,新的旧的,都还没愈合,一看就是近期新添的。我为他清理伤口时,
他明明疼,却极力忍耐着,还有心思安慰我:「看着可怖了些,其实没什么感觉的。」
「阿莺,你下次要什么花呢?」「蒋元嘉,」我想了想,
还是开口问了出来:「为什么这么急着送我出宫呢?」他背对着我,我看不清他的神情。
我只知道,他的声音很浅,很淡:「因为太子殿下的令旨,宫里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对食,
这样对你的名声不好。」「我是罪臣,又是阉奴。你早点出宫,就能早点离开我了,
你的清誉不能被我玷污。」原来,还有人这么在意宫女的清誉啊。我想起和顾今昭的那一夜,
他不管不顾地强要了我,还说宫女哪有什么清白。
我手上的动作一滞:「那……要是我不想呢?」「早两年迟两年出宫,对我来说没有区别。
我家的村子前几年遭遇了一场洪灾,村民都没了,我也没有家了。」「和你在一块,
至少……像是有个家人。」铜镜映照出他的模样,他有些愕然,紧紧攥着衣袍。
「不要自惭形秽,我觉得你很好很好。所以啊,别急着赚钱,下次早点下值回来,
教我读书认字好不好?」他沉默了良久,终究是点了点头。「还有,你背上有伤,
别睡在踏板上了,我来睡。」「不行。」他几乎是下意识拒绝,偏过头来看向了我。
我本就坐在他的身侧给他上药,两人挨得很近。冷不防他转过头来,烛火映亮了他的脸庞,
那张漂亮的脸瞬间映入我的眼帘。他的眼睫很长,睫毛轻扫过我的颊侧,
盯着他近在咫尺、殷红的唇,我的呼吸莫名一滞。他也怔住,下意识屏住了鼻息,
耳尖泛起一抹红。就在这时,厢房的门突然被人撞开。「李莺然,你学会认错了没有,
孤……」是顾今昭的声音。话说到一半,看见屋里的景象后,又生生止住。
7我猜不透顾今昭的心思。明明是他让我和蒋元嘉成为对食,可看见我为蒋元嘉上药后,
他又发了很大的脾气。他让人反剪住蒋元嘉的双手,逼他跪在地上。在顾今昭的授意下,
底下人动作粗鲁,蒋元嘉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又被撕裂,白色中衣上血迹斑斑。
顾今昭冷笑俯身,问我:「李莺然,你怎么这么饥不择食?那可是个阉人,
你连阉人都受得住了?」「他一个断了根的东西,拿什么满足你啊?」他的语气里,
全是对太监的轻蔑与鄙夷。我突然想起在冷宫的时候,有一年隆冬,下了一场大雪。
他生了重病,高烧不退好几日,我又求不到药。垂危之际,是一个精通医术的太监为他施针,
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。分明他的命也是太监救下的,怎么有朝一日成为人上人后,
就不把底下人当人看呢?我没有理会他。我只是在想,蒋元嘉被这样押住,
不晓得伤处得有多疼。见我没有回答,顾今昭突然走到蒋元嘉的面前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。
「孤很早就见过你。」「当年孤在冷宫受苦,曾遇见过你。那时你出行有香车宝马,
有美婢伺候,孤身边就李莺然一人服侍,孤看着好生羡慕。」他扯起嘴角,
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,冷声问蒋元嘉:「可你现在算什么东西,怎么敢碰孤的女人?」
蒋元嘉闻言,一时愕然。「她没和你说吗?」顾今昭弯起唇角,语气讥诮:「她是和孤赌气,
才来到你这里的。」「她啊,早爬上了孤的床,被孤临幸过了。」他总是这样颠倒黑白,
明明是他逼迫的,却仿佛我成了做错事的人一般。蒋元嘉垂下头,我看不清他的神色,
只知他的手紧紧攥着衣袍。顾今昭就站在那里,笑着睨他:「是不是觉得很屈辱?换做从前,
满京名门任你挑选,这种乡村野妇哪配入你的眼?可如今,
你只能和一个脏了的女人共处一室……」他的话说得很难听,每个字都敲在我的心上,
用言语将那晚不堪的事血淋淋地揭开。可他还没说完,便被蒋元嘉出声打断。「不。」
蒋元嘉抬起头,看向了我,每个字都说得坚定而又认真:「出身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,
她虽不会抚琴拨弦,但她生来就会爱人,就会共情。她拥有柔软的心灵,拥有坚韧的意志,
拥有很多世家姑娘无法比拟的优点。」「即使在皇宫四处碰壁,她依然顽强生长。
李姑娘是个很好很好的人,若是从前能遇见她,与她结交也是我的荣幸。」
「脏这个字眼不该放在她的身上,还请太子殿下慎言。」他的声音并不大,
却刚好能将我心底那道血淋淋的窟窿一点点缝补。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听人夸过我了。
在顾今昭身边时,无论我做什么,他总有数不尽的理由嫌弃。嫌我的手太糙,
嫌我在贵人面前太过狗腿,甚至嫌我眼尾的痣,说那痣不详,我是个不详之人,
这才累及他沦落冷宫。可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哪里不好。我的手糙,
是因为我会干很多很多的活。我在贵人面前狗腿,是因为我深谙宫里的求生之道。
至于我眼尾的那颗痣,生得恰到好处,所谓不详更是无稽之谈。可饶是如此,
我还是渴望有人能夸一夸我,不是夸我手脚麻利,不是夸我做菜好吃,而是夸我这个人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