屠苏耗子是小说《极昼里的长夜》中涉及到的灵魂人物,近期在网络上非常火爆,作者“椰子冰茶”正在紧锣密鼓更新后续中,概述为:李铮没有丝毫停歇,一个标准的战术滑铲避开可能的后续扫射点,同时手中的M4卡宾枪指向了控制台左翼!屠苏则稳……
冰原上的微光
塞西尔的出现,如同一个悖论。
她存在于“铁砧”这个充斥着暴力、汗水、机油和雄性荷尔蒙的钢铁巨兽腹心之地,却又显得如此格格不入,如同从哥萨克雇佣兵坚硬外壳缝隙里开出的一朵纯白的、不合时宜的雪绒花。
她第一次“闯入”射击训练场那天,是一个相对温和的冬日午后。阳光在摩尔曼斯克的冬天显得弥足珍贵,斜斜地从船坞顶部的巨大玻璃窗破碎处照射下来,在布满弹痕的水泥地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斑。空气中弥漫着未散尽的硝烟味和金属受热后的奇异气味。
屠苏正在对一支新列装的HK417精确射手步枪进行300米精度射击测验。周围是几个同样在进行不同项目射击训练的战士,沉重的枪声在空旷的巨大空间里回荡、叠加。他趴伏在射击位上,呼吸悠长平稳,透过变倍瞄准镜,十字线稳稳压在一个画着狰狞狼头轮廓的铁质人形靶头部。耳罩隔绝了大部分噪音。
扳机扣下,枪身平稳后坐。狼头眉心处应声炸开一个火星。
就在他松开扳机,准备调整呼吸进行下一次击发时,训练场的侧门被推开了。一阵带着雪后清冷、微甜香气的风卷了进来。
所有的枪声,在几秒钟内,竟然不约而同地出现了短暂的停顿!
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浅驼色长款羊毛大衣,围着雪白围巾的少女。阳光落在她浅金色的长发上,晕染出一层朦胧的光晕。精致的五官如同冰雪雕琢,澄澈的蓝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充斥着力量感的地方。她是安德烈的女儿塞西尔,十八岁。
她太干净了。那种不沾染丝毫尘土、血腥和机油的纯净感,与这个空间粗粝、沉重、充斥着暴力美学的环境形成了极其尖锐的对比。所有战士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,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。这些刀口舔血的粗人眼中,难得出现了纯粹的、带着敬畏的欣赏,甚至一丝微不可察的自惭形秽。
屠苏也看到了。他如同雕塑般定格在射击位上,手指还停留在扳机护圈上。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和弥漫的硝烟,他看到那双纯净的蓝眼睛掠过每一张脸,带着些许紧张和好奇。
然后,那目光无意间落在他的身上,停顿了。
仅仅半秒钟。或许更短。但屠苏感觉自己持枪十年练就的、磐石般稳固的手指,似乎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,一种陌生的、像被细小电流击中的麻痒感从脊椎向上蔓延。他立刻收敛心神,重新将眼睛贴近瞄准镜,仿佛要将靶子看穿。扳机扣动,枪声再响,但这一次,后坐力带来的感觉异常清晰,甚至有些陌生。他知道,这一枪偏了。
“这里……是训练场?”塞西尔的声音清脆,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探询,打破了短暂的寂静。
负责日常监管的一个头目赶紧上前,脸上堆起难得的、甚至有些局促的客气笑容:“塞西莉亚**!是的是的!请您小心点,这里流弹多……”
“我想学打枪。”塞西尔的目光带着一丝坚决,落在那头目脸上,然后又扫向场内,最终似乎有意无意地再次掠过屠苏的方向。“爸爸总说我需要自保能力。”
那头目一脸为难。“这……太危险了,而且……”
“我来教。”一个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穿透了空间里残余的枪声回响。
屠苏站了起来,摘下了降噪耳罩。他依旧穿着那身沾满尘土、弹痕累累的训练服,额角的爪痕已经结痂,呈现出暗红的线条。他看向塞西尔,目光沉静,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、前所未有的专注。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,包括那头目错愕的脸。哥萨克内部都知道,这位“碎冰”沉默寡言,是老板安德烈最锋利的武器,也是所有人都不愿轻易招惹的存在。他主动提出教塞西莉亚**?这出乎所有人意料。
塞西尔的目光再次与屠苏对上。她似乎微微愣了一下,随即眼中绽放出惊喜的亮光,如同碎冰下的溪流破开了阳光的封印。“真的可以吗?”她问,声音里带着一丝雀跃。
屠苏点了点头,没再多言,只是走到一旁空置的射击台,拿起一把明显型号小巧、后坐力更温和的HK-UCP手枪(适合入门),开始手法极其专业地检查枪械状态、退掉弹匣确认。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,充满力量感。
时间在一次次暧昧的对视中慢慢流逝,季节交替,光影变幻。
夕阳的余晖彻底收敛,取而代之的是北纬68度的深邃夜幕和城市寥落的灯火。改装过的,适合雪地骑行的一台杜卡迪Hypermotard950停在校门口的阴影里,纯黑的哑光车身如同蓄势待发的钢铁猎豹。引擎低沉的咆哮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。屠苏靠在车上,长腿支地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车把。他一身简洁利落的黑色骑装,肩线宽阔,腰背挺直,帽檐压得很低,遮住了大半张脸,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。周围的寒冷和喧嚣似乎都被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逼退。
穿着深蓝色羽绒服、围着厚厚围巾的塞西尔快步跑出来,身后跟着几个嬉笑打闹的女伴,都好奇又带着点羡慕地看着这边。
“等很久了?”塞西尔小跑到车边,气息微微急促,白气氤氲在灯光下。她的脸冻得有些发红,眼睛却亮晶晶的。
“刚到。”屠苏的声音透过围巾,有些闷。他递过去一个头盔,是全新的白色,顶部有一个小小的雪花贴纸——是训练时他从她笔记本上无意瞥到的图案定制。
塞西尔欣喜地接过头盔戴上,笨拙地爬上后座。当双手环住屠苏的腰,隔着厚厚的外套都能感受到那结实紧致的腰腹力量时,她的脸颊瞬间滚烫,心跳快得像擂鼓。杜卡迪强劲的引擎发出一声更加高亢的咆哮,强劲的推背感将她狠狠压在座椅上,冰冷的夜风瞬间扑面而来。
摩托车像一道黑色的闪电,刺入摩尔曼斯克沉沉的夜。穿过沉睡的居民区,穿过灯火稀疏的工业区,最终停在一家隐藏在老码头深处、毫不起眼的半地下小店门口。小店窗户很小,玻璃上凝结着厚厚的霜花,只透出里面温暖的黄色光芒,门牌甚至没有名字,只有一块褪色的木板上画着一条简笔鱼。推开门的瞬间,温暖浑浊的空气中裹挟着油炸鱼排、烤土豆、洋葱和伏特加的浓烈香气扑面而来。几桌散客大多是港口下夜班的工人,吵吵嚷嚷,没人注意这两个年轻的外来者。
“这里!?”塞西尔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小小的、充满了烟火气的世界,脱下手套哈着气。
“嗯。”屠苏替她拉开一把嘎吱作响的木椅。他熟门熟路地用俄语跟老板娘打了个招呼,那个胖胖的女人爽朗地应着,端上来热气腾腾的炸鱼排、沾满胡椒的土豆块、一小碟酸黄瓜和两杯暖身的热茶。“他们的鱼排,刚从北冰洋的船上下来。”他简单解释了一句,把盘子推到塞西尔面前。
温暖的灯光下,油腻的小桌子旁,穿着昂贵外套、举止优雅的塞西尔,与周围粗犷的环境形成了巨大的反差。她小心翼翼地学着屠苏的样子,用餐叉笨拙地叉起一块烫口的炸鱼。咸香酥脆的口感在舌尖炸开,混着胡椒特有的辛辣**。
“唔!”她发出满足的小小呜咽,眼睛弯成了月牙。这种粗粝的食物和体验,对她来说是如此新奇而充满生命力。她兴奋地问这问那,关于训练场墙上那些奇怪的伤痕,关于他在雪地里一趴就是几天怎么解决吃饭……叽叽喳喳像只快乐的小鸟。
屠苏的回答依旧简洁,甚至算得上吝啬。“隐蔽加热包”、“雪下挖坑生火”、“冻干食品”……他递给她一块土豆,目光落在她因为兴奋而泛红的脸颊和那双亮得惊人的蓝眼睛上。
他习惯了刀口的铁锈味、子弹的火药味、搏斗时的血腥汗味。此刻混杂着油烟、炸鱼香味的温暖空气,面前这个女孩鲜活生动的笑容,还有她偶尔笨拙地试图模仿他用俄语点餐时跑掉的尾音……这一切都像一种微弱的、柔和的电流,悄然无声地渗透着他冰封多年的躯壳。一种他自己都未曾预期的、几乎快要被遗忘的暖流,在他冷硬的心底深处,极其细微地搅动着坚冰。
离开小店时已是深夜。两人在通往市区的寂静公路上骑行,杜卡迪的引擎在深夜里轰鸣,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密语。风声在头盔外呼啸而过,世界被撕裂成两半:一半是车灯照亮的前方无尽冰冷的道路,一半是后背传来的、属于她的、稳定而温暖的温度和心跳。
“屠苏!”塞西尔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,夹杂着风声。
“嗯?”
“谢谢你……今天。”她的声音轻快,带着一点笑意,“还有鱼排,很好吃。”
屠苏没有回应。只有引擎的咆哮在夜色中回荡。但在头盔下,在那被冰冷围巾遮盖下的唇边,似乎有某个极其细微的、连他自己都未能完全定义的弧度,悄悄地向上弯了一下,随即又被夜色吞噬。